這、這不是當初在火車上逃票的大爺嗎？！

他不僅僅也是在江城下的車，還坐著大巴來白洋村了？她在這村裏也生活了十一年了，也見過他啊！

到底什麽情況？

姜喬喬扯了扯姜伏龍的衣角，說：“爸爸，你看那個人。我們繞開他吧。”

“咦？”姜伏龍也看到了，“他也是你們村的？”

“我沒見過，但是——”

為了縮短辦事時間，對於這種渣滓還是眼不見心不煩為妙，姜喬喬和爸爸藏在上車的人群中，想著低著頭上大巴。

可惜不是冤家不聚頭，老大爺一眼就看到了姜喬喬二人——也怪他們太顯眼，全村人就他們捯飭的幹凈，手裏拿了一個牛皮紙包，不像其他白洋村人都臉紅撲撲的，是標準的勞動人民。

“你倆給我站住！那個二椅子拉著個小孩的，聽見沒！”

好家夥，那老頭眼睛一瞪，就想擠進上車的人群中把他倆揪出來。

“幹啥，你是劫道的土匪？咋說讓我們站住你就站住？”姜喬喬翻了個白眼，大聲回答：“我們正好要去公安局呢，要不你也一起？”

姜喬喬理直氣壯，那找茬的老大爺一聽公安局，卻像老鼠見了貓一樣，神色一變，加之本來他就在大巴上鬧了事，下車的村民看著他煩，現在有堵著道，上車的村民也摩拳擦掌地說：“你想咋樣啊，欺負兒童是不？”

這老地痞沒敢吭聲，趕緊讓出道來，只敢用語言威脅：“你跟我一個村的，等你回來，我再找你算賬！”

姜喬喬嘴巴一翹，心想你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，他們辦好了第一時間就坐火車回晉城，你到哪追？

臨開車前，姜喬喬還扒著窗戶朝那人看——他聳著個肩膀，看起來鬼鬼祟祟的，毫不猶豫地走向了村末頭。

一下子，貓進了張瘸子家。

喲，居然是張瘸子的親戚，那可真是一段孽緣。

張瘸子的親戚……她之前倒是聽她媽媽說起過一個，張瘸子還有一個哥哥，但當年因為打傷了人，就跑到外地去了，很多年沒回過家，張瘸子也是因為這事又被尋仇的找上門來，要麽出錢要麽斷手斷腳，張瘸子是個鐵公雞，家裏有錢但不願意出錢幫他哥了事，也拉攏了一幫流氓，兩夥人打群架，張瘸子從此把腳給廢了，至此才消停了。

但是後來他哥也沒回來，也從不跟家裏人通信，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。

他今兒破天荒的回來了，卻不像好事，難道是外面出了什麽事，才躲回了家？

姜喬喬猜想了一陣子無果後，靠在座位上小憩。

大巴怎麽來的怎麽回去，依舊是搖搖晃晃，村裏人現在都會帶點農副產品去縣城裏做點地攤生意，車裏彌漫著濃濃的泥土味，姜伏龍使勁捏著鼻子，期盼趕緊到派出所。

縣裏的派出所也不大，公安局的小院子裏還養了一只看門的大黑背，趴在戶籍辦的門口，肚子旁還有兩只小奶狗一刻不停地拱著它的肚皮，嗷嗷待哺的樣子甚是可愛。

“我怕狗。”姜伏龍拿著材料，哆嗦著腿不敢進去。

“你站我後面走。”姜喬喬嘟囔了一句爸你真膽小，便主動拉著她爸爸從黑背身旁繞過去，大夏天的，母黑背的舌頭哈哈地響，喉嚨裏出現嗚嗚的聲音，是對陌生人的警惕。

“喏。”看到大黑背十分緊張的護崽行為後，姜喬喬淡定地從兜裏掏出個塑料袋，裏面裝的是昨天晚上剩的小塊饅頭扔給她——因為媽媽去世之後，她的日子過得不好，喬喬便會習慣性地留下點吃的，省的第二天挨餓，“我們是好人，讓我們進去吧，乖狗狗。”

黑狗聞了聞地上的食物，吞了進去，乖順地讓了位置，兩只小奶狗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。

“我們村裏好多養狗看家的，等生了崽子，誰想要就拿點糧票去換，多的是人跟你換呢，以前我也有只小狗，我當時要把小狗從母狗身邊跑走，還差點被母狗咬了。大人們跟我說母狗帶仔，吃的比較多，給她吃的她應該都會吃，對你攻擊性就沒那麽強了。”姜喬喬跟他爸爸解釋道。

“你懂的挺多。”

“爸，我不是說了，你還不怎麽了解我呢。”

姜伏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，敲了幾下門，進了戶籍辦。

“同志你好，我是來辦戶口遷移的。”廢話不再多說，姜伏龍拿出他的公文袋，把裏面的資料一掏，剛要放在桌上，才反應過來，咦？他打算的不是把姜喬喬留在江城不帶回去了嗎？怎麽第一天就進行到去公安局改戶口了？

現在發生的事都沒有按他想的出牌啊！

現在他面對對面民警疑惑的目光，還不得不把檔案給他？

姜伏龍恍然大悟，雖然姜喬喬並沒有挑起任何事端，但現在所有人都按照姜喬喬安排的來呢！

她是心眼多嗎？姜伏龍因為血緣關系，他並沒有葉佳倩那種不可調和的恨意，這時居然覺得這娃娃確實是頂頂聰明的女孩子，假如她跟在他身邊，說不定之後出息大著呢！

那葉佳倩怎麽辦？回去不得被老婆一通亂鬧，最後還要上演回娘家的戲碼？

這可叫他如何是好？

“爸爸，你還在想什麽呀？”姜喬喬脆脆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，姜伏龍扶了一下眼鏡，說：“沒什麽，我就在想我東西拿少了沒有。”

“警察同志，我是孩子的親爸，當年和孩子媽離婚後，孩子歸了媽，現在媽媽去世了，我想帶著孩子生活，得給孩子改個戶口。”姜伏龍這樣介紹著，把書面申請，父女關系證明，戶口本等等全部攤開，“我們今天才趕來江城，情況有點急，麻煩同志了！”

執勤民警是個小年輕，還沒看文件，便說：“你急也沒用，十五個工作日出結果。”

“啊？這樣嗎？”姜伏龍下意識地說，“我這資料應該都是齊的，麻煩您，真有事，通融一下。”

他看了眼戶口本，“同志，我不是難為你，這是我們的規定，我們得交上去審批，就要十五個工作日之內。晉城來的吧？我們這也辦過幾個農轉非的，都要等這麽久！”

“可是——”等久了張瘸子那幫人不得真的占了他女兒的便宜了？

姜伏龍還不清楚，自己已經開始在潛移默化中為女兒著想了。

“警察叔叔，你能幫我找個人嗎？”姜喬喬沒像姜伏龍那樣，她另起了一個話題，“我好像掌握了一條重要線索！”

“什麽人？”小民警垂眼，看著人小鬼大的姜喬喬，十一歲的小姑娘在長期的體力勞動下幹幹瘦瘦的，長得不高，黑黝黝的，卻勝在眼睛十分有靈氣，在人群中說不定還想多看她幾眼。

“我想查個通緝犯。”姜喬喬說。

如果準遷證辦下來真的要十五天，那麽她肯定是等不了的，張瘸子會對他們一家做什麽，她也是不敢想的。

那麽她只能從王瘸子他家下手，今天遇到的那個張瘸子的親戚一路鬼鬼祟祟，不像個好人，聽到警察又大驚失色，保不齊就是從外地犯了什麽事逃回村裏避風頭。

“小女娃娃，不要亂講話啊。”小民警一開始是不相信的，不知道眼下這個小女孩是鬧哪出。

“叔叔，我不開玩笑，你幫我查查，有沒有姓張的。”姜喬喬還說：“我還想報警，有人逼婚。”

現在她之前騙張瘸子立了字據，證據是妥妥的有，就算她的猜想出了岔子，也能讓張瘸子進來喝茶！

“對！有人非要娶我女兒當童養媳，還差點打我！”姜伏龍這個沒用的現在才想起來，到了派出所不就可以報警了嗎？他們不是有證據嗎？

他都是個大人了，怎麽辦事都不如一個小女孩利索。

“嗯？”小民警在戶籍辦只辦戶籍，又年輕氣盛，當然聽到案件都比較興奮，對上姜喬喬那雙真誠的雙眼，“你們跟我來大廳。”

姜喬喬一到大廳，就抱著他爸爸，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，“我家對面的張瘸子都好大個歲數了，我才十一歲，他要以二百塊的價格從我姥姥那裏把我買了。讓我去照顧她的後半生，我不願意，我就跑了投靠我爸爸，結果誰想到回來他還威脅我們，堵在我家院子門口不讓我們出去！”

“現在是新中國，八零年就已經通過了婚姻法，不得逼婚！童養媳更是封建糟粕！應該被破除！放心吧小姑娘，我們人民警察會保護你，國家的法律會保護你的！”另一位年紀稍大的執勤民警瞧著姜喬喬可憐，猛地安慰：“還有，你說的通緝犯是怎麽回事？”

近幾年國家嚴打，專抓地痞流氓，雖然如此，但國內確實還有在竄逃的通緝犯，這個姜喬喬手上難道還真有線索？

“是這樣的警察叔叔，張瘸子有個哥哥，他之前就是犯事逃了，很多年沒回來，但我們從晉城來江城的火車上就跟他碰面了，他不僅逃票，還找我們的茬，但又特怕警察，我覺得事情不簡單，但我也只是一個猜測，如果叔叔能夠讓我看看通緝犯畫像，說不定真能提供什麽線索！”

聽起來這理由還挺無厘頭的，但是在那個時代，寧可抓錯，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違法流氓，婦女和兒童說的話都應該得到重視，老民警立刻拿來一疊從全國發過來的犯罪嫌疑人肖像畫，讓姜喬喬指認。

起初姜喬喬還害怕會不會自己耽誤了別人辦公，可誰知道，她就翻了幾頁，真的找到了那個老流氓！

“爸爸你看這是！”

“誒，這不就是那個！”

“你們說的是他？”老民警一看，又驚又喜，“這人是個人販子，在獅城專門拐賣小孩的，不過等警察端了窩的時候他已經跑了，不久才的通緝令，剛到我們這，你確定是他？”

“確定！警察同志，我們這是兩雙眼睛都看的清清楚楚呢！”姜伏龍激動地說：“你看我還帶了副眼鏡，看的更真！”

民警當即出動，包圍了白洋村，抄了張瘸子的家，逮住了張瘸子和他的哥哥張志，回到警察局後，他們一下子就供認了犯罪事實。

聽說，這個張志的作案手段非常殘忍，經常用糖豆來騙取小孩的信任，然後把他們賣到黑窯子裏做苦工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，現在他已經落網了，那些被賣的小孩，應該也可以找到家了。

局長一聽此時大喜過望，一個勁誇姜喬喬會察言觀色，並鼓勵大家積極舉報犯罪分子，還說要帶姜喬喬去買糖！

“警察叔叔，可是我只是想把戶口遷走呀！”姜喬喬笑了笑，“聽說要十五個工作日內，能有什麽辦法讓他快點嗎？只有快點辦下來，我才能上學，我想回去上學啦！”

“好說好說，小呂，你這裏開個加急，我親自審批！”

看著姜喬喬的戶口終於弄好了一半，姜伏龍改變了想法，這麽聰明的女兒，他再怎麽也不會把她丟下了，她出息了不是給他姜伏龍長臉嗎？這可是親女兒！

他一定會想到辦法，讓張佳倩認可她，讓姜喬喬上學的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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